平安喜乐,岁岁无忧。

故国他乡

        齐铁嘴摇着扇子,翘着二郎腿,在佛爷的办公桌旁已经坐了良久了。佛爷一心忙于公务,把他这个大活人真真当成了死/物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嗳,我说副官你是佛爷肚子里的蛔/虫怎么的。”佛爷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,也没抬过一次头,只是将手摊开,自有文件资料,茶水,墨笔送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副官狠狠地剜了齐铁嘴一眼,该是觉着他惊扰了佛爷的工作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而佛爷这才抬起头来,对着副官,面上尽是温和的责怪,“你怎么守在这里,没事做么,去叫小葵来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低眉顺眼地道句“是。”趁着张启山埋头于文件时,睁大眼珠子啐了齐铁嘴一脸,远距离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退出了门,张启山瞧着齐铁嘴笑,“我养的这孩子,还真是没长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比自家副官长了八岁有余。初见时,张启山已是二八年华的翩翩少年郎,而彼时小脸脏兮兮的小副官也有名字的,叫秦月。小副官戳破了自己的鼻子泡泡,泡泡一破炸出来个画中仙。仙人在湖畔拉小提琴,不是自己惯听的绵软调子,更不是那些个凄凄惨惨戚戚,慷慨激昂,他的心都跟着调子跳得更快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但仙人应是渺渺,这样的曲子是将仙人拖下凡尘的罪。他急急奔过去,却踩在湿滑的青苔上,险些掉下这一粉莹莹的池塘中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一手揽住他,英挺的眉,泛红的眼。语调都带了欢快活泼的笑意,“你要哪一朵莲,我帮你采来便是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仙人,你可是比这满池清莲更要艳丽端庄几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的妈妈是张家人,早些年嫁给一个文弱书生。书生倒是气节硬朗,而这改朝换代,却换不过一个榆木脑袋,终是被砍了头。迫不得已,还是带着儿子回了本家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可能是承了爹爹的书生气,眼睛木愣愣地转怎么也离不开张启山。张启山看着这个新得的小跟班又好气又好笑,小跟班觉得他是天上下凡的仙人,就像发梦一般,不停地喃喃自语,净说些什么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”一般的胡话,怕是从他爹爹处听来,自己不知其意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阿月,”张启山点点他的额头,“你就跟着我吧,我教你东西。”这么粉雕玉琢的小男娃可别变成个书呆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神情严肃地点点头。小脸绷成一团的样子倒是逗乐了张启山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家里长辈说小副官回到张家就该改个张姓,山字辈。就叫张月山好了,可这名字不够大气,没法镇住祖宗百年下来的孽债。那就一个日字吧,月字镇不住,日字总是能镇住的。张启山挥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“日”字,将他递给小副官。长辈们点点头,那就日字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可小副官不喜欢,他跟在张启山身后,皱着眉看看手里的宣纸,又看看张启山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阿月可是不喜欢这个字?”张启山蹲下身来,难得的有些懊恼,“我该问问你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摇摇头,“这个字不好,你名字里,也有山字。”不是不喜欢,只是唐突了仙人,这个字就有罪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,朗声笑道,“你顾忌什么,这山字辈的张姓兄弟还有好些,张家人本就该百无禁忌!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还是皱着脸捧着宣纸,仙人虽是这样说,但他心中还是有了计较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世事荏苒,白衣苍狗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晃几年过去了,小副官已长出了棱角,身高也一直向上蹿,早就过了张启山需要蹲下来才能看他眸子的日子了。他还是总跟着张启山,张启山算是他的哥哥,也算是他的老师,更是他的小仙人。最后这个他谁也没说过,就只是想想这个念头,都觉得脸上一红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几乎是被张启山带大的。他第一次下墓,是跟着同龄人,背着长辈们。其实大家最先都不太待见这个一直跟在张启山身后,霸占着启山哥哥的小鼻涕鬼,但后来发现这个小鬼离了启山哥哥其实也是聪明地紧,但那般痴傻又不像装出来的,倒是有趣。孩子们学了手艺便想自己干一票大的,好让家里人看看,证实一下自己。可小副官,一直跟着张启山,张启山并没有教过他这些。小副官以为要去探险,望着风最后一个进的洞。没有技巧行的极慢,像是地狱的宫殿阴/森/森地吞着他的灵魂。才进第一个墓室,得利心切的一个男娃就去取珍珠宝冠,其他人都围过去,对着尸/体周围的金银珠宝哄抢。小副官看到一个翠玉扳指,他的小仙人该是很合适。但这是些什么地方。拿着珍珠宝冠的男娃开始嚎叫的时候,副官和还没来得及过去的孩子还在洞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快跑啊!”男娃嚎叫完后堪堪对着他们说完这句话,之后他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/烂,变为一具血/尸,向他们奔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副官看傻了,他本来以为是徐霞客般的经历,怎会变成这样。他被推搡着出了洞,一片混乱的血红色,但记忆断片了。有意识的时候,是张启山担忧地看着他。他喊“启山哥哥。”张启山这时终究也是个少年,眼圈一红,就骂道“谁让你下/墓的!你就不该碰这些东西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启山哥哥,你下/墓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不知是不是自己将阿月保护地太好了,这可是个盗/墓/世/家,难道阿月真以为张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成。可看着阿月的眼,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阿月,这墓我是必须下,而你……”这次下/墓,就遇见同伴变成血/尸,怕也是不想再下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启山哥哥,你教我理/想/主/义,民/主/独/立,你让我读拜伦 ,读苏格拉底……”而你却在干/这/般/营/生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不语,虽是罪/孽,但是必须背负。纵是罪/孽,也并不是见不得光,他张启山坦坦荡荡,为何读不得这流行风气。男娃眼里的质疑倒是让他陡/然/生/厌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同你一样,又怎么下/不/得/墓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少年急切地覆住公子的手,“我要去的,你带我去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血/尸的幻像,歪/歪/倒/倒,恶心至极,但又孤寂到要死。他的小仙人被这俗世作地可恶,竟是要下/墓的。若是,上天保佑,这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最好降到他自个儿头上。他一定要护在小仙人身前,再不济,若是自己成了血/尸,便留了意识去攻击别的人,不去伤他分毫,再若是,老天保佑别有这种可能,他的小仙人成了血/尸,他也是要陪着他的,绝不像那个男娃一样,孤单而可怕。咦,和小仙人一同死多么罗曼蒂克的事情啊。他在这时竟还能红了脸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日军袭来,东北三省狼烟四起。张启山存了志想要当兵抗敌,可家中人多总是该疏散。小副官不愿同女眷们一同走,他想跟着张启山。张启山哪肯,便取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香囊给他。小副官接过香囊便道“启山哥哥,原来你这么香时应为这个。”把张启山闹了的大/红/脸。但仔细一闻,什么味道也没有,可能是时间长了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要好好照顾姨姨她们,阿月,我再见你时希望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马夫已经再催了,小副官攥紧了手中的香囊,极快地亲了一口张启山的脸颊,就一路小跑的离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抬手摸了摸脸颊,面上一片薄红,是明朗的笑意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本是留下来保护家里人的,哪知道家里人因保护他而死。被枪指着,坐上满是血腥气的绿皮卡车,肮脏可怕的集中营,冰冷至死的严冬,仅能蔽体的单衣。消磨了他一切浪漫情怀和少年志气的阴曹地府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双腿浸在薄冰下的水中,早已失去了知觉,他带着人逃了出来,但他却又早早地死去了。原本清澈的眸子变成墨一般的浓稠,他面无表情地走远,单薄破损的囚服浸了水,沉下来,像是地狱来的厉鬼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再见时,张启山已经在长/沙站稳了脚跟。但是姨姨们和阿月却没有任何的消息。突说上峰派了个特派员来,他揉揉眉心给自己当时的副官说定在二爷的戏园子吧。上峰此措是为何他大概明白,戏园子既吵又闹,谈不成事情是最好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可这副官说,这特派员叫张曰山。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宣纸。又说,他让把这东西给您,亲自来访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展开宣纸,不似自己如今的霸道深沉,是几年前的清俊疏朗。只一个字“日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得力的前副官被冒充特派员的现副官除掉了。张启山并没有什么意见,对外宣称为国捐躯。真正的特派员不久之后也到了长沙城,那才真是个大麻烦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但这个麻烦也不小。佛爷穿上睡袍沐浴完回到卧室,副官正在地上打着地铺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倚在门边看他忙乎,心里翻/起来一股/热。来长沙之后,好多人瞧见张大佛爷,都说这尊佛,里里外外都透着冷,怕是寒江里的水,黄泉尽头的冰都沁在了骨子里。可他现在确实是想起了那一句句梦呓的小仙人,和北国飘雪里的那一个温热的吻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副官,别打地铺了。”副官停下手里的动作,转过头来,是无措的可怜。张启山叹一声,嗳,这是我养大的孩子啊。“到床上来睡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低头脸红搓起了手,尴尬于自己龌龊的想法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张启山倒是坦荡荡地走过去坐下,一手在背后撑着床,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袍子,穷奇的眼在淡色的乳/晕上浮现。“阿月,你懂得什么是理想主义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红着眼就急不可耐地吻/了/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在床上动作,言语都算是规矩。轻轻柔柔地,咬着牙忍着看那个人的表情。张启山哪里是放不开的人,揉着副官的脑袋叫他重/些/快/些,副官快了一时,又柔和了下来。张启山便是好气又好笑,翻过身来,自己加快了频率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亲/吻/他的汗湿的额头,薄/红的脸颊,艳/丽的唇,深/沉的眼。每一个吻都像朝圣者每一步磕下的头,如此虔诚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结束后,他任着副官给他擦身子。他坐在浴桶里迷迷糊糊的想,这个小兔崽子,以前自己帮他洗了多少次澡,这回报也是应该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心里一遍遍地念着,我爱您,我爱您,我爱您。心脏每跳动一次,就重复一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说了。我知道了。”张启山饶是脸皮再厚,也经不起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副官一头雾水,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。“八爷说我是佛爷您肚子里的蛔虫,可佛爷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,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呢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实践证明,佛爷并不是能被轻易调戏的黄/花/大/闺/女。他转过身,搂上副官的脖子,印下一吻。“谁说不是呢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故国他乡,只余你一人。我虽满腔热血已冷,冰刺入骨。却还是要与你相忆那场桃花源的幻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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